第二百二十三章 昭昭(2/4)

可眼见银台司里的劝诫折子雪花一般,大朝会上,或是朝会之后,百官又众口一词,出也被劝,入也被劝,哪怕经筵时候,听得教授之人引经据典,也全是劝诫之语,赵弘的反应却是全然出乎了众人之外。

换一个小儿,遇得这样攸关生死事情,所有人说法相同,字字句句全是为了自家性命安慰着想,说得又极有道理,怎能不动摇?

便是能抵抗一时,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要退让。

可赵弘今次回京本就是逆势而为,他一人独守蔡州,先前南逃时候又见多了赵明枝竭力抗拒群臣,自拿主张模样,更有那太常寺协律郎张礼携带北面消息回来,欲要天子认罪狄人,向兴庆府上供金银人口,以求接回太上皇等人,然则满朝文武,都无几个出来说话。

他其实早已灰心,愈发逆反,眼下被所有人压逼着,反而置气,在朝会时几番欲要说话,只是看赵明枝情绪平稳,并无生气模样,只好闭嘴,等回得内廷之后,经筵之时,被几个大臣翻来覆去教训,脾气顿起,尤其这日清早张异经筵,说的全是前朝故事。

张异口若悬河,滔滔不绝,明明已经到了点,仍旧不肯停歇,将近一个时辰里,先说某某朝天子如何一意孤行,不顾贤臣良将苦劝,定要亲征,最后虽未命丧,却是致使数十万大军惨败,国力就此衰败;又说某某皇帝偏信母族一脉,任用奸佞领兵,自身毫无防备,竟使敌军穿山越岭,一城上下,自天子到百官、至于百姓,全数沦为俘虏。

听到后头,赵弘已经十分不耐,几番找理由结束,却又被对面人强留住。

等到他几乎再忍不住,张异才起身上前,跪于地面,道:“陛下,前事不忘,后事之师,我国朝今日情状,实不能再有半点疏忽——陛下万金之躯,还请早日出城才是!”

东拉西扯,车轱辘了半日,最后果然又扯回了这一桩事。

赵弘虽早有预料,此时见得张异俯首模样,分明跪的是他,坐的是自己,却总觉得自己才是被人搓圆搓扁的那一个,甚至有种被几巴掌打在脸上,头脸热辣辣的,心中一股气只往上涌,几乎要冲上脑门。

他本就是强行忍耐,半日时间里,心里头全是委屈,只是为了不给赵明枝添乱,因知道自己此处固然难扛,可阿姐每日对上无数奏章、更多朝臣,还有那样多杂乱事情,想来压力更大,才死死挺住,此刻所有情绪一并涌出,终于再顶不住,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,脸涨得通红,胸口大大起伏,又热又闷,几乎喘不过起来。

“陛下!”

“陛下!!”

眼见赵弘如此状态,左右黄门无不惊慌,接连上前,或给他顺气,或去搀扶。

而张异跪于地面,却是分毫不动。

当此之时,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喧闹声,紧接着有人高呼“陛下”,一二息后,“陛下”声同时响起,根本辨不出究竟多少人在外,形同山呼。

赵弘的气有些喘不上来,胸前实在难受,耳边似有嗡嗡声,又被那山呼声音灌入,仿佛隔了厚厚一层,因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,只觉惊慌,下意识抓住身边黄门臂膀,张口叫道:“王署!”

王署正要出声,那仪门官已是大步踏进殿中,跪在地上道:“启奏陛下,殿外御史台诸位官人求见……”

赵弘还未反应过来,只是茫然,眼前有金星乱冒一般,脚也不甚能站立,摇摇晃晃的。

此刻,得到消息的赵明枝这才匆忙赶来。

她还未走近,远远便见垂拱殿外地面处跪有一地官员,身上多着绿袍,偶有绯衣,头上却几乎全数戴着獬豸角状木刻法冠,显然尽是言官。

——这是章疏、廷奏、合班未果后,终于到了伏阁这一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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